文/陳匡正

科技發展求真，藝術創作求美，人文教育求善。

真、善、美，從來不過是仁。

人與人之間的相處，恰如其份，恰度好處，不違心，不強扭，就是仁。

香港是一座年青的城市，卻擁有與生俱來，流在血液的「老成」。教育界更是「老人精」，用「傳統」的教學，「承繼」的課程、「恆而有效」的教法。一切的變革好像都中了詛咒般，不胎死腹中就是成功‥‥‥ 疫情之後，世界迎來了人工智能年代。人工智能是甚麼？當大家還在想要把它定義為「入侵者」，在不甚了解的情況下以如何把它拒諸門外的情緒關了它在外，一覺醒來，變天了，所有平台都是人工智能生成日本畫風、3分鐘就可生出驚世電影片段‥‥‥才驚覺不得了，我們要想想道德，要想想人文意義‥‥‥

是的，人工智能將不會取代你，如果你是會思考的人類，至少，你不會被你自己淘汰與放棄。是的，人工智能無論運行多快，人類還應該好好把握作為人類的獨特意義，不要放棄思考與取捨的能力。不論是世界大勢，不論是生活習慣，我們都已經半推半就的接納了大數據為我們衣食住行提供的建議﹕Google出行，路線選定﹔Openrice推介，餐廳已訂﹔Deepseek生成，命早註定﹔Youtube隨播，看遍「個人」心情‥‥‥習慣了不思考，我們就真的不會思考了‥‥‥

當然還有一些獨醒的智者，反駁說著不不不，「選項有建議，但最後決定的還是我」。對的，智者過了初一，過不了十五﹕世情變化，人文學院所餘無幾，形上的討論失去圍在一起的空間﹔報館媒體屈指可數，獲得的資訊乏善足陳，如果說人工智能年代需要的是選擇的能力，不如說是願意堅持選擇的意志。沒有寬廣的視野，多樣的知識儲藏，以及能夠分辨善惡的胸懷，所謂的自選不過自欺欺人。

教育最大的意義，是給困頓世界提供一點希望。人性當中千千萬萬種弱點與缺點，在堅持善良與隨波學壞中爭扎，一步步形成個人形象與價值觀。老師在大千世界中，需要擔當黑暗中的螢火蟲﹕生命不長，但至少曾成為某些人的一點期盼，一處方向。教育歷史，不論是中國萬世師表開展的有教無類，普及了教育﹔還是西方古希臘的多樣教學發展，都扮演著演繹世界、完善世界的重要角色。時代背景讓世界分割出各式各樣層級，教育就是當中最重要的黏合與抵銷，每個人都如斯公平地生來白紙一張，只要透過個人努力與堅持，就可以在無情的社會層級中突破一道缺口，找到自己成長與生存的小空間。2025年，AI生成開始成熟，不斷挑戰教育界、學術界既有生態，人類還是那能以一己之堅持去改變世界的小「大衛」。但越來越安逸的生活環境，越來越有控制欲的大數據，越來越容易得到的資訊與知識‥‥‥讓「沙發薯仔」變得越來越庸懶‥‥‥加上世界權力重組的憂慮與自卑，教育正從新走回「八股化」與「貴族化」。

八股化與貴族化

教育從來都只是「盡力」去除貧富懸殊而非靈丹妙藥。知識與資訊從來都是「貴族」的優勢，AI生成一個不用思考不用努力的新世界，人類的最大弱點再次嶄露頭角，耽於逸樂讓知識離弱勢社群而去，思考與不思考成了新的社會分層方式。廿一世紀地緣政治不再單純以武力與經濟作為掠奪手段，取而代之的是以知識加上資訊的掌握與前瞻力，對其他國家透過標籤、詆毀、抹黑塑造道德高地消磨對手意志，碾壓思想自由、學習空間，以及最重要的反思能力。這就是新的「八股貴族化」﹕越見小的一撮人掌握最新最有價值的資訊，「順我者昌，逆我者亡。」當大眾都只懂跟著「清水版」大數據而行，教育又應當承擔一個怎樣的社會角色，才能令大眾重新發現「個別思考」的時代意義？

我很擔心。這一代的孩子，怕是沒有這個學習選擇的福份了。